藏族唐卡艺术家普布次仁正在绘制唐卡作品。
吉本岗艺术中心的工作人员为游客们介绍壁画背后的故事。
编者的话
在11月10日举行的《新时代党的治藏方略的实践及其历史性成就》白皮书新闻发布会上,西藏自治区主席严金海表示,许多外国政要、使节、记者到西藏走村入户,深感亲眼之所见与国外听到的宣传大相径庭,“所以他们呼吁大家,不要被虚假宣传所蒙蔽,要亲自前往西藏去看一看、体验一下”。每年,全球各地的游客怀着“朝圣”的心情来到西藏,试图揭开西藏文化的神秘面纱。而旅人们能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这里对古老文化的坚守,还有它如今的发展与进步。近日,《环球时报》记者来到西藏,探访雪域高原上的新文化地标,在烟火氤氲与流光溢彩间感受到西藏文化的传承和创新。在繁荣的文博产业和文旅市场背后,古老的西藏艺术实现了“传统有形,演进不息”。
“一人作画,全家脱贫”
围绕大昭寺兴建的八廓街是拉萨著名的商业中心。每天,朝拜的信众和旅行的游客在此交织,成为拉萨包容开放的象征。而八廓街上形形色色的唐卡店已成为独特的风景,这种西藏传统艺术吸引着越来越多的艺术爱好者。
有史料记载,唐卡的历史已有1300多年,是藏族文化中独具特色的绘画艺术形式,其题材包括佛教、民间传说或历史故事,是一种展现藏族历史、政治、文化和社会生活的艺术,堪称藏民族的“百科全书”。
唐卡颜色鲜艳,并且历经千百年仍可保持原来的色彩。48岁的藏族唐卡艺术家普布次仁告诉《环球时报》记者,绘制唐卡所用的颜料都取自大自然,以珍贵矿物和稀有植物为主,包括金、银、玛瑙、藏红花等。此外,唐卡制作工艺复杂,有12道工序,每一步都需要聚精会神。普布次仁说:“我绘制一幅唐卡短则两个月,长则要一年多的时间。”
唐卡艺术经久不衰,除了有宗教原因之外,还在于它包容并蓄,具有向下生长的生命力。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唐卡绘画都是“高手在民间”。普布次仁向《环球时报》记者介绍道:“曾经民间画师创作的唐卡主要供奉给寺庙,经喇嘛‘开光’后放置于佛堂之上。如今唐卡更多被视为一种艺术品,许多民间艺术爱好者争相收藏。”不仅在国内,唐卡在欧美国家、日本、韩国以及泰国等东南亚国家都很受欢迎,是不少艺术馆、博物馆和拍卖行的“流量密码”,其价格也从过去的一幅几百、几千元涨到现在的几万、几十万元甚至上千万元。
2006年,唐卡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更多人开始加入到保护和发展这项传统艺术的工作当中。过去,唐卡以师徒或父子传授为主,甚至还有“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说法,但如今西藏众多艺术类学校或教育机构开始广泛招收热爱唐卡绘画的年轻人。过去几年中,西藏大学还招收了唐卡专业的本科生和硕士研究生。
西藏唐卡画院院长勉冲·罗布斯达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说:“在西藏,有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学习画唐卡,这就是唐卡艺术向好发展的证明。教育过去是西藏上层社会的特权,加之男女社会地位悬殊,很少有女性学习画唐卡。但这一现象已完全改观。”西藏唐卡画师数量也已从上世纪80年代的不到20人增加到现在的3000多人。
随着唐卡画师队伍不断壮大,唐卡的市场化与商业化也做得越来越好。有唐卡店画师告诉《环球时报》记者,现在订画的客人源源不断,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与之相应的是唐卡画师收入的提升。据记者了解,具有一定等级的唐卡画师年收入可达20万至50万元。而一些非常好的画师的年收入可达百万元以上。在西藏的画师团体中甚至还流传着“一人作画,全家脱贫”的说法。
除销售唐卡外,一些唐卡画室还推出体验项目,现场培训游客画唐卡。《环球时报》记者看到,比起直接购买,年轻的艺术爱好者更青睐亲手绘制的方式,即便没有很好的美术基础,也能在画师的指导下完成自己的唐卡作品,甚至一些游客会为此连续多天待在画室。
据了解,2012年至2022年,国家和西藏自治区投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资金3.25亿余元,用于西藏非遗代表性项目保护、国家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记录工作、开展传习活动等。目前拉萨、日喀则等地唐卡的衍生产业从业人员1万余人。西藏唐卡产业的年平均市场价值超过2亿元人民币,良好的产业化成为保护和发展唐卡技艺的重要方式。
坛城结构古建筑华丽转身为当代艺术中心
在拉萨这座拥有1300多年历史的古城中,时光的痕迹不仅印刻在布达拉宫和大昭寺上,还印刻在拉萨市内街头巷尾的古建筑中。如何在快速发展的过程中保护好这些建筑成为必须面对的课题。
深藏在闹市中的“吉本岗拉康”(拉康是藏语“佛殿”的意思)是拉萨现存唯一的立体坛城结构古建筑,它本是19世纪下半叶西藏地方政府为抵御英军入侵,以藏传佛教中的“坛城”思想为指导建造的宗教防御性建筑。
吉本岗艺术中心联合创始人、西藏文化保护与发展协会理事方堃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介绍称,当时西藏地方政府用宁玛派仪轨建造了这座总高三层的吉本岗拉康,它被视为一种“结界”,那时的人们试图以宗教的方式建构抵御外敌的屏障。建成之初的吉本岗拉康三层墙体中藏有十万枚宗喀巴大师擦擦(西藏特有的脱模泥塑艺术,成品多为模制的泥佛或泥佛塔),建筑中的壁画有融合了汉地福寿纹的“四季女神”、佛教中寓意捍卫净土的“香巴拉之战”等内容。
然而,这番努力未能阻挡1904年英军侵入拉萨。在一张老照片中,英国侵略者趾高气扬地从吉本岗拉康前走过,周围满是无助的西藏僧俗。也是在那之后,这座建筑几经沉浮,先后被用作西藏最早的变电站、粮食局仓库及民众住所,那些凝聚前人意志的建筑结构、文物壁画也饱经沧桑,日益斑驳。
2018年,吉本岗拉康古建筑引起拉萨市文旅部门的高度重视,文物修缮工作随即展开。相关部门希望参考国内外先进经验,寻求民间力量参与到古建保护运营工作中。
“此前我们在推广西藏优秀文化走出去的过程中,发现西方世界很多人对西藏的了解还停留在过去的刻板印象和东方主义想象中。”谈起改造吉本岗拉康的初衷,从事西藏当代艺术推广工作约10年的方堃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很多人觉得西藏人还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或认为西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东方圣地。西方某些人认为西藏应该保持原始状态,不希望西藏出现现代化发展。藏族有着自己的传统文化,更有着繁荣的当代文化,然而这些常常被忽略了。”
方堃团队希望以保护为前提,将吉本岗拉康改造为集艺术展览、艺术家访问驻留、公共文化教育等为一体的西藏当代文旅地标——“吉本岗艺术中心”。该愿景得到文旅部门的认可,方堃团队也被正式委托负责改造和后续运营。
2021年7月,吉本岗拉康华丽转身为吉本岗艺术中心并重新对外开放。此后,“生长中的古城”、西藏传统虎毯、“无限宇宙”数字艺术等一系列融合西藏元素的现代艺术展和各类面向中小学生的文化研学活动、非遗歌舞公益演出等在此举办,为游客和孩子们展现出西藏文化历久常新和当代时尚的一面。“今天我来到吉本岗艺术中心,特别开心,这里有很多我没见过的壁画,但我坚信自己一定能学会。”在艺术中心的留言簿中,《环球时报》记者看到一位名叫米玛次仁的孩子写下了上面这段话。
近年来,西藏各族人民在西藏自治区政府的引导下,踊跃参与保护和发展西藏文化,各方的积极性和创造力使西藏的文物保护和文化传承事业更具生命力。
展现真实是对抗偏见最好的“武器”
今年9月,“天涯共此时——西藏文化周”在莫斯科中国文化中心举行,本次活动展出的藏文化艺术品受到俄罗斯民众的热捧,参加活动的俄杜马议员菲拉多娃表示,许多俄罗斯人将西藏与童话故事联系在一起,这个活动让俄罗斯人触摸这个童话,更好地了解西藏。
“海外地区有很多西藏文化的拥趸,尤其是在西方国家的商界、政界和文化界。如美国、法国的一些博物馆都曾抛来橄榄枝,想联合我们举办西藏当代艺术展。”方堃告诉《环球时报》记者,他意识到西藏艺术在海外有着广阔的市场以及“明星效应”,而艺术可以成为国外民众了解、认识真实西藏最直接的窗口。
然而,西藏艺术作为中华文化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走向世界的过程中遇到了刻板印象和偏见的影响。很多海外博物馆虽然有不少西藏文物,却缺少对西藏现当代艺术的关注。
“当我们争取到美术馆的授权,将印象派画家莫奈的《池塘·睡莲》元素融入牦牛绒围巾的制作中,并将这些产品出口到欧洲时,许多欧洲民众十分惊讶这些精美的围巾竟然来自西藏,这颠覆了他们对西藏还原始落后的想象。”方堃认为,受到一些充满偏见的西方媒体的虚假报道和选择性报道的影响,许多西方民众对西藏整体持有相对片面的看法。
而在中国台湾地区的一次参展经历使他意识到,展现真实就是对抗偏见最好的“武器”。2015年,方堃团队梳理出100多件西藏传统和当代艺术展品到台湾地区参展,包括古代雕塑、壁画、擦擦、唐卡以及现代的油画、行为艺术等。当时有部分不明就里的台湾民众认为西藏文化遭受了严重的毁灭。“对于这些持负面印象的民众,我们的做法是把他们请到博物馆中参观。”方堃表示,在参观过程中,工作人员详细介绍了每件展品的文化内涵和西藏艺术家的创作过程,耐心解答他们的疑惑,在坦诚的交流中,这些民众对西藏的认知被刷新。
“当有台湾岛内的政客问我,西藏是否正在经历灭绝,我告诉他,文化的保护是一个动态的过程,任何民族文化如果只能存在于博物馆中,那反而会加速消亡。在西藏,优秀的传统文化得到了继承和发展,融入到西藏民众的生活中,年轻艺术家和文化从业者欣欣向荣、百花齐放,你可以自己到西藏去看看。”方堃坚信,只要能接触到真实的西藏,许多谣言和偏见就会不攻自破。
(来源:《环球时报》2023年11月15第7版,记者:樊巍、单劼、曹思琦、杨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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