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晓娟：国家通用语言能力对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移民生计策略选择的影响

【内容摘要】国家通用语言能力是一种重要的人力资本，对少数民族的生计策略具有重要影响。研究以西藏山南森布日极高海拔生态搬迁移民为对象，以问卷调查收集数据，利用无序多元结果模型，分析国家通用语言能力对移民选择混合型生计策略的影响。研究表明，国家通用语言能力提升对移民从事混合型生计策略具有显著促进作用，国家通用语言口语能力对移民从事混合型生计策略影响更为显著。提升移民生计稳定性，应从加强移民国家通用语言能力培训入手，提高移民国家通用语言能力，积极引导移民掌握国家通用语言，加强制度对移民学习国家通用语言的有效引导，助力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移民生计可持续发展。

【关键词】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国家通用语言能力；生计策略；森布日

【作者简介】师晓娟（1982- ），女，甘肃庆阳人，现为西藏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是公共政策、易地扶贫搬迁移民可持续生计。

【文章来源】《西藏民族大学学报》2024年第3期。本文系西藏大学高层次人才培育项目“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下西藏生态移民社区生活空间融合研究”（项目号：zdbs202219）的阶段性成果。原文编发时略有删节调整，注释从略。

引言

西藏自治区因其特殊的高原地理位置，辖区内许多地方处于极高海拔地区，生态环境脆弱，自然条件严酷，生存环境恶劣，发展条件严重欠缺，不适宜人类开展生产生活活动。极高海拔生态搬迁作为脱贫攻坚工程的重大举措，可以有效解决西藏极高海拔地区群众生产生活困难，摆脱生计困境，提升发展能力，实现跨越式发展，同时也有利于搬出地生态恢复和保护。从2018年开始，西藏有序开展极高海拔生态搬迁项目，先后在拉萨、日喀则、山南、阿里四地市建设了22个极高海拔生态搬迁安置点，迁出31721户家庭、130302名农牧民群众。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是西藏自治区贯彻落实党中央治藏方略的重要体现工程，也是抓好“稳定、发展、生态、强边”四件大事的重要措施。目前，移民“搬得出”目标已经基本实现，但是极高海拔生态搬迁不只带来空间位置变化，也是各种资源“重构”的长期过程，提高移民生计可持续性是极高海拔生态搬迁的最终目标。随着生态搬迁安置点硬件设施逐渐完善，西藏生态搬迁项目工作重心逐渐转向后续扶持，移民可持续生计与发展成为后续扶持关键。生态搬迁移民生计可持续发展的影响因素理应是重要关注点。

在全国经济和人才劳动力市场一体化进程中，少数民族群众学习掌握国家通用语言即普通话，不仅是与其他民族沟通的重要工具，也是帮助少数民族群众克服语言障碍，掌握先进科技的重要手段，对促进少数民族群众就业，改善其生计具有重要作用。生态搬迁移民在搬迁后，生计面临重构的磨合过程，良好的国家通用语言应用能力有助于其在转变生计方式时发挥较为重要的媒介作用，往往容易获得较好生计结果。目前将国家通用语言应用能力即移民普通话能力作为一种重要生计资本，研究其对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移民的生计策略影响的成果极少。因此，本文引入国家通用语言应用能力作为一种生计资本，在可持续生计理论框架下，研究其对西藏生态搬迁移民生计策略影响，具有一定现实意义和创新性。对于移民而言，混合型生计策略意味着更多收入，其抵御生计风险能力也更强。基于此，本文将重点研究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移民普通话能力对其混合型生计策略的影响。

一、文献综述与理论假设

（一）文献综述

生态移民扶贫或易地搬迁扶贫属于扶贫移民，是扶贫开发的专项工程之一，扶贫移民是以扶贫、脱贫为目的的贫困人口易地搬迁活动。生态搬迁是我国脱贫搬迁工程重要手段之一，对我国脱贫攻坚事业作出重要贡献。随着生态移民战略逐年推进，关于生态搬迁移民的研究逐渐在学术界备受关注。学者们从不同角度对生态搬迁移民进行了多维度探讨。关于“生态移民”概念最早出现在1993年由任耀武、袁国宝等人撰写的《试论三峡库区生态移民》一文中。此后，学者分别从不同层面对于生态移民加以研究。孟琳琳和包智明认为生态移民主要包括两个方面含义：一是指生态移民这一行为，即将生态环境脆弱地区分散的居民转移出来，使他们集中居住于新村镇，以保护和恢复生态环境、促进经济发展的实践活动。二是指移民主体，即那些在生态移民实践中被转移出来的农牧民。而Marino E认为生态移民的出现与多种脆弱性有关，包括气候变化造成的生态条件变化。随着地区生态环境承载能力临近极限值，生态搬迁将变得更加普遍。

目前关于西藏生态搬迁移民的研究相对较少。西藏大规模搬迁移民开始于20世纪90年代末，搬迁类型主要包括生态移民、便民安置等。在西藏生态移民问题研究上，葛数金认为，主要包括安置区的基础设施建设问题、移民利益补偿问题、移民生活观念和生计方式转变问题、迁入点后续产业发展问题、城镇化带来问题、移民心理适应问题等。达瓦次仁以西藏日喀则市生态移民为研究对象，对其生产生活转型进行研究，从移民角度研究了移民村宗教文化生活变化、婚姻习俗、对搬迁政策评价以及返迁意愿等方面的内容。

弓进梅认为推进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是筑牢国家生态安全屏障、保护青藏高原生态环境的必由之路，是促进公共服务均等化、提升牧区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然要求，是极高海拔群众融入、共享现代文明和发展成果的重大举措，也是促进生态保护同民生改善相结合的生动实践。李振男等采用结合生态足迹和人类占用的净初级生产力两种方法分析了西藏生态移民安置村人类活动强度变化，研究结论表明当前生态移民安置区面临生态承载力过载问题，后续移民安置区应根据当地生态承载力分配移民安置数量，提升生态系统服务功能。

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方言、少数民族语言与外语共同构成国民语言能力，其中国家通用语言是语言能力的基础。通常来讲，普通话能力是人力资本的一部分，普通话能力提升有助于积累个人人力资本，提高个体劳动收入。大量研究将普通话能力作为一个单独变量研究其对少数民族群众就业和收入的影响。调查数据显示，民族地区少数民族农村劳动力不能用普通话交流的占32.2%；从事非农就业的仅占36.9%，纯非农就业仅占10.8%，非农就业比重远低于全国农村平均水平，这表明普通话能力作为国家通用语言应用能力的一个重要部分会对少数民族群众就业类型即生计策略选择产生重要影响。有研究利用CGSS数据进行实证研究，结果表明普通话能力对少数民族劳动力收入具有正向显著影响；同时，这种影响作用机制在于普通话能力有助于减少劳动力在不同地区和部门间转移的成本，增加迁移成功概率，从而获得更优经济回报。这表明国家通用语言应用能力对少数民族地区群众生计策略选择与生计结果具有重要影响。

综上所述，当前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移民研究成果较少，且现存成果多以定性研究为主，宏观层面的研究较多，而聚焦移民微观个体的定量研究较少。尤其是从国家通用语言角度研究少数民族移民生计策略选择和生计稳定性的定量研究更为少见。

（二）研究假设

西藏自治区作为我国藏族聚居地之一，受教育程度和生活场景限制，大部分农牧民不具备听讲普通话的基础条件，因此，国家通用语言应用能力是一种通过制度因素后天习得的语言资本。注重培养国家通用语言应用能力有利于农牧民在求职与就业过程中构建良好的人际关系，学习新技能，积累人力资本，进一步发挥自身价值，增强就业的抗风险性。因此，将国家通用语言应用能力作为一个独立的生计资本变量并研究其与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移民的生计策略关联性具有现实意义。康慧琳通过实证研究分析发现普通话能力不仅可以提高其社会资本，还能增加农民收入，改善农民生计结果；掌握普通话有助于农民更好地与村庄之外的人交流，扩大社会交往范围，增加社会资本。获取贷款是衡量金融资本的一个指标，而获取贷款容易程度也可衡量农牧民的金融资本，因此，国家通用语言应用能力越强的农牧民，其获取贷款信息的渠道越多，相应的其金融资本也更丰富，生计策略选择也会更多元化，相应的生计结果也更稳定。杨柠泽和周静等人运用CGSS数据实证研究发现，普通话能力对农村居民生计策略选择具有显著影响。收入是衡量生计结果的一个重要指标，而普通话能力对获得更多就业岗位和更高收入具有显著影响。普通话能力作为少数民族后天习得的一种能力，对少数民族劳动力收入也具有正向效应。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移民多数是从牧区搬迁到无地农区，移民原有生计能力因环境变化，发挥作用有限，移民生计策略受到极大冲击，面临着生计转型的现实问题，普通话能力对少数民族而言是一种重要的人力资本，在生计转型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一项在新疆南疆的数据调查表明，掌握国家通用语言可以明显提高民族地区少数民族家庭的月收入。这间接证明掌握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对少数民族的就业具有促进作用。郎玉鸽认为，掌握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有利于少数民族群众就业、创业，更好地融入经济社会发展格局之中。常安认为让少数民族群众掌握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有助于拓宽少数民族群众就业渠道。丁赛和阎竣利用“21世纪初中国少数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综合调查”课题组的大样本调查数据进行实证分析，研究发现少数民族群众的普通话水平从不熟练提升至熟练水平，其生计策略属于兼业即混合型的概率也会提升24%。而本文的研究对象是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安置移民，也属于少数民族群众。因此，本文可推导出，普通话能力越好，极高海拔生态搬迁安置移民选择混合型生计策略的概率也越高，其生计稳定性也会更好。并且，在可持续生计理论框架下，生计资本对生计策略具有显著影响，而普通话能力对于少数民族而言是一种重要的人力资本，自然也会对移民生计策略选择产生重要影响。基于此，本文就普通话能力对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移民从事混合型生计策略提出如下假设：

H1：普通话能力对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移民选择混合型生计策略有显著正向影响。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方法 

因变量现有生计策略的测量为1=农业为主；2=副业为主；3=牧业为主；4=其他；5=混合型。很明显，这是一个无序多元结果，因此，需要建立多项响应模型。相对于有序多元结果模型而言，无序多元结果模型更为复杂，据此我们可以假定因变量的取值有m种可能：（1,2,…,m）。假设样本容量为N，第i（i=1,2,…，N）个个体做出选择j（j=1,2，…,m）的概率为：

不同的分布函数意味着不同的多元结果模型（multinomial model）。但是，只有m−1个概率 Fj(xj,θ)能够自由设定，因为m个概率之和必须为1，设定前m−1个分布函数，则第i个个体取值为m的概率为：

无序多元结果模型的变量系数并不能代表边际效应：

对于无序多元结果模型，需使用极大似然估计（maximum likelihood, ML）的方法来估计，则对于每个观测值而言，y对x的条件概率为：

进一步可以推导最大化对数似然函数：

由于概率分布函数有很多类型，所以多元结果也随之有多种，在本文中所有的解释变量都是事件特定的（case specific），因此选择使用多元[logit]模型（multinomial logit, MNL）。MNL模型设定第i(i=1,2,…,N)个个体做出选择j(j=1,2,…,m)的概率是：

模型在估计时需要事先选定某种方式作为参照对象，然后考虑另一种选择被选中的概率，本文所涉及的研究对象为极高海拔生态搬迁移民，多为牧区搬出牧民，以放牧为生，为了考察移民搬迁前的生计策略和搬迁后生计策略的变化对比，因此本文假定第三种即以牧业为主作为参照对象：

这表示第i个个体选择[j]方式的条件概率，从上式中可以看出，此处得到的βj是一个选择j与选择1之间的logit回归参数。如果得到的βj是正数，则表示相对于第三种选择而言，解释变量的增加会导致第i个个体选择j的概率增加，βj为负数，意义则相反。从而可知，参照对象选取的不同，同一个解释变量得到的系数值也不同，系数的意义也不相同。

（二）变量设置

1.被解释变量。本文的被解释变量是移民生计策略的选择。本文参考李锡松（2020）的做法，将移民的生计策略分为牧业为主、农业为主、副业为主、混合型以及其他共五种。

2.解释变量。本文的解释变量是移民的普通话能力。本文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的定义，结合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安置示范区居民的具体情况，选取普通话口语水平、普通话听力水平代表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安置示范区移民的普通话能力。

3.控制变量。选取性别、年龄、是否信仰宗教、政治面貌、婚姻状况、家庭成员人数、家庭经济水平作为本文的控制变量。变量具体测量方式见表1。

三、数据来源与描述性统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西藏自治区山南市森布日生态搬迁移民安置社区。森布日安置社区位于雅鲁藏布江与拉萨河交汇处，离拉萨市、山南市等城市较近，临近贡嘎机场、高速公路，海拔约3600米。山南市森布日主要安置了来自那曲市双湖县、尼玛县等极高海拔县区的农牧民群众。森布日安置点拟搬迁人口30362人，一期安置人口4058人，二期安置人口26304人，到2035年，森布日安置点人口规模将达到4万人。在搬迁正式开始之前，森布日安置点的民居、集中办公区、幼儿园、文化活动中心、卫生站、技能培训中心、集贸市场和配套设施等公共服务基础设施已先行建设。西藏自治区政府对森布日安置点的发展定位是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安置示范区，因此本文选择森布日移民作为研究对象具有一定的代表性。2022年4月至7月，在森布日进行调研，后因西藏新冠疫情的影响，数据调研转为线上。本次调查先后发放550份问卷，共回收546份问卷，调查对象主要为2019年12月从那曲市安多县、双湖县四个乡搬迁至森布日的一期安置移民。问卷收集完毕后，将未填写完整的问卷删掉之后，最终得到的有效问卷数量为524份，有效率为95.27%。

（二）描述性统计

关于问卷信效度检验，本文采用SPSS软件进行检验。自变量普通话能力的克朗巴哈系数为0.901，表明自变量普通话能力问卷具有较高的可靠性。因变量生计策略选择为分类变量，不适合进行信度分析，因此未对其进行可靠性检验。问卷的效度表现也比较好，采用巴特利特球形检验和KMO样本测度值进行效度检验，结果显示KMO值为0.868，显著性水平小于0.001，说明问卷具有良好的结构效度。

样本的基本情况如表2所示，524个受访样本中410位移民选择了混合型生计策略，约占总体的78.24%。说明移民为了实现自己的生计可持续，会主动选择多样化生计策略，以实现其生计稳定。524个样本中男性样本为277个，占比52.86%，女性样本为247个，占比47.14%。总的来说，男女较为均衡。民族方面，524个样本均为藏族。年龄构成方面，年龄最小为12岁，最大为72岁，年龄平均值为36.49岁。在宗教信仰的调查方面，57.44%人表示自己有宗教信仰，42.56%的人表示自己没有宗教信仰。政治面貌方面，74.43%的人是群众，预备党员和党员占比是13.17%。婚姻状况方面，未婚占比是30.53%，初婚和再婚占比是63.74%。

四、研究结果

（一）基准回归结果

根据研究目的，将牧业为主，即生计策略=3设定为参照对象，考察普通话能力对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移民混合型生计策略选择的影响，结果见表3。第（1）列为普通话听力水平对移民混合型生计策略的净影响，结果显著为正。第（2）列为普通话口语水平对移民混合型生计策略的净影响，结果也是显著为正。第（3）列为普通话听力水平和普通话口语水平对移民混合型生计策略的净影响，结果也是显著为正。第（4）、（5）、（6）列分别是在第（1）、（2）、（3）列的基础上加入了性别、年龄等一系列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在控制了这些变量后，普通话听力水平和普通话口语水平对移民的混合型生计策略的影响仍然显著为正。这表明普通话能力的提升有助于西藏生态搬迁移民形成多样化生计策略。

表4汇报了自变量普通话能力的两个维度的边际效应。从结果来看，普通话听力水平的增强使移民从事以农业为主的生计策略概率显著降低了7.4%，对副业为主、牧业为主、其他生计策略的选择没有显著影响，普通话听力水平的增强使移民选择混合型生计策略的概率显著提升9.1%。普通话口语水平对农业为主的生计策略没有显著影响，普通话口语水平的提升使移民选择以副业为主的生计策略的概率显著增加2.1%，普通话口语水平的增强使移民选择以牧业为主的生计策略概率显著降低11.5%，选择其他生计策略的概率也会显著提升1.1%。随着移民普通话口语水平的提高，移民选择混合型生计策略的概率也会显著提升8.1%。边际效应结果表明，提升生态搬迁移民的普通话能力，能够增加移民从事混合型生计策略的概率。

（二）稳健性检验

1.更换普通话能力测度方式。前文的普通话能力主要是通过普通话听力水平和普通话口语水平进行测度。为了检验研究结果的稳健性，本文采用普通话能力的因子得分进行再回归，以验证研究结果的稳健性。结果见表5第（1）列和第（2）列，结果依然显著为正，即普通话能力的提升，会促使移民选择混合型生计策略的概率增大。这说明本文研究结果是稳健的。

2.更换生计策略的测度方式。前文对生计策略的测度主要是分为以农业为主、以副业为主、以牧业为主、其他以及混合型生计策略。为了验证研究结果的稳健性，本文将生计策略处理为非混合型生计策略和混合型生计策略，并分别赋值为0和1，进行再回归。结果见表5第（3）、（4）、（5）、（6）列，更换了生计策略的测度方式以后，普通话听力水平和普通话口语水平的提升对移民混合型生计策略的影响依然显著为正。这说明本文的研究结论是稳健可靠的。

3.更换估计方法。前文的基准研究结果主要以无序多元逻辑回归（mlogit）的估计方法进行。为了验证本文研究结果的稳健性，将估计方法更换为无序多元概率比回归（mprobit）。结果见表6，更换了估计方法后，普通话听力水平和普通话口语水平的提升对移民混合型生计策略的影响依然是显著为正，即移民普通话听力水平和普通话口语水平的提升会增加移民选择混合型生计策略的概率。这证明本文的研究结果是稳健可靠的。

（三）进一步分析

前文的研究证明，西藏生态搬迁移民的普通话能力对其选择混合型生计策略具有正向促进作用。但对不同移民群体混合型生计策略普通话效应的研究还不够深入，在实际生活中，不同移民群体的生计策略选择是不一致的。基于此，本节将进一步探讨普通话能力对移民混合型生计策略选择在性别方面的差异。

对性别进行分组，考察普通话能力不同性别移民混合型生计策略选择的影响，结果见表7。在单独考察普通话听力对男性、女性移民混合型生计策略的影响时，结果显示普通话听力对全性别移民的混合型生计策略选择具有显著为正的影响，但是在加入普通话口语水平和一系列控制变量之后，普通话听力对移民的混合型生计策略选择影响不显著，只有普通话口语水平对其混合型生计策略的影响显著为正。这表明，普通话口语水平比普通话听力水平更能显著影响移民混合型生计策略，这可能是因为从事混合型生计策略需要更多的表达能力，因此普通话口语水平对移民的多样化生计策略影响更显著。此外，森布日移民大多为牧区搬迁来的牧民，就业技能较为缺乏，搬迁之后只能从事一些技能要求低的服务行业，而服务行业对表达能力的要求相对较高。

五、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普通话能力是少数民族群众后天习得的一种重要的人力资本，也是制约少数民族群众从事多样化生计策略的一个重要因素。本文基于问卷调查数据，实证检验了普通话能力对西藏极高海拔生态搬迁移民的混合型生计策略选择的影响，研究结论如下：

普通话能力的提升显著促进了西藏生态搬迁移民的混合型生计策略选择，在考虑了内生性问题之后，研究结论依然成立，且促进效应有所增强。在不同性别群体中，普通话口语能力比普通话听力水平更能促进移民选择多样化生计策略。为保证研究结论的稳健性，本文更换了普通话能力的测度方式和生计策略的测度方式，替换了回归方法，回归结果均支持普通话能力正向影响西藏生态搬迁移民混合型生计策略的结论。并且从生态环境保护的角度考虑，森布日安置点虽然较迁出地而言海拔较低，但该地林木、草场等植被覆盖率低，土地沙化较为严重，随着移民迁入，当地生态环境必将受到更大考验，因此应引导移民从事非农非牧型就业生计，减少土地沙化。从这个角度来看，普通话能力强的移民会更倾向于选择非农非牧的生计策略，从而可以减少对森布日的土地、草场等生态资源的破坏。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第一，加强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培训，提升移民人力资本。有针对性地开展学习提升活动。一是采取集中培训、座谈交流、入户指导等多种形式，做好森布日移民群众普通话能力提升培训。二是开展普通话专项培训，巩固提升普通话应用水平，帮助普通话水平较低的移民群体能使用普通话无障碍交流，增强移民群众普通话交际能力。三是发挥基层党组织和基层社区组织在推广普通话中的示范带头作用，突出普通话在公共事务中的基础性作用。四是在中小学生群体中强化汉藏双语教学，组织各类语言竞赛，让学生乐在其中，自觉养成讲普通话的习惯。五是对学生家长常态化开展普通话培训活动，让家长参与到学习普通话的行动中来，实现家长在家庭日常活动中能用普通话与学生无障碍交流。六是开展教师普通话达标创建活动，建立健全相关培训以及考核制度，切实提高教师的普通话应用水平。

第二，强化普通话口语培训，提升移民口语应用能力。研究结论表明，普通话口语能力的提升更能促进移民从事混合型生计策略。对于生态搬迁移民而言，混合型生计策略即多样化生计策略意味着更多的收入，抵御生计风险的能力也更强。因此，应着力营造普通话口语交流环境。鼓励移民多说普通话，通过普通话演讲比赛等活动让更多的移民敢于开口讲普通话。有研究表明普通话能力对少数民族群众的收入具有显著促进作用。按照经济人假设的逻辑，社会个体都是逐利的，因此，应该在移民群体中大力宣传普通话能增加收入的观点，激发移民学习和掌握普通话的热情，引导移民自觉学习普通话。应创新学习方式，利用抖音、微信等社交媒体为移民设置具有针对性的学习内容，多途径提升移民普通话口语应用能力。应鼓励用人单位将普通话培训与职业技能培训相结合，提升移民的普通话熟练程度，提升劳动力普通话能力、职业技能等人力资本，进而增强移民生计稳定性。